近日,Only Write独写(以下简称“Only Write”)母公司杭州博物品牌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博物公司”)被债权人申请破产清算,理由是无法清偿到期债务。然而今年3月,其才因拖欠钱款被告上法庭。这个号称“国内首家大型彩妆集合店”、中国版“丝芙兰”的公司,终究是默默地遗憾退场。
经过疫情三年,本土美妆集合店从爆发期逐渐进入调整期。大浪淘沙,它们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与Only Write不同,一些美妆集合店的营收和盈利情况迎来好转。比如,妍丽一季度营收环比增长40%;THE COLORIST调色师(以下简称“调色师”)一季度也扭亏为盈,营收同比增长超36%至2.36亿元,经营利润率从负5.6%转为正14.2%。单店GMV从31.66万元提升至45.59万元,暴增43.8%,目前单店数据每月均保持双位数的同比增速。
2020年,是Only Write带着野心进入市场的第一年,在杭州、宁波、南京等大都市主流商圈安营扎寨,有着千位数的门店面积,万位数的SKU,以“大牌小样”、“去BA化”、“工业风拍照打卡”等标签吸引着“Z世代”的目光。
2021年,资本闻风而至。先是3月获得嘉御基金数千万元的天使轮融资,后是11月再获新沃集团青睐。在资本的加持下,Only Write加速开店,创始人周建雷曾对媒体公开表示,“未来一年会突破100家门店。”
2022年,Only Write的百店梦想还未实现,下滑之势就开始显现。仅一年时间内,关店多达十余家。蓝鲸财经记者调查发现,截至目前,北京五道口店铺已经关闭。记者拨打Only Write服务热线,对方表示:“目前仅有1家店铺营业,位于杭州。暂没有线上渠道能买商品,商品种类同原来的一样,如有需要可添加店长个人联系方式邮寄。”
目前,Only Write公众号最后一条推送停留在2022年9月,小程序罢工,线上商城已关闭。
值得一提的是,回顾Only Write的发展之路,早在21年年底,其资金链危机已然显露。
蓝鲸财经记者在今年11月30日披露的一份判决书中发现,原告上海龙之梦百货有限公司、上海龙之梦购物中心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称,从2021年12月份起,被告博物公司开始不正常拖欠店铺租金、物业费、电费等,合计245万元不等,至今仍未向原告支付任何款项。对此,被告博物公司未作答辩。
除此之外,在5月披露的一份判决书中,蓝鲸财经记者找到博物公司作为被告的陈述:“原告在此期间多次到店里闹事,切断了店铺的电路线月份,公司被迫撤店,导致公司断了唯一的收入来源。”
11月,博物公司债权人杭州古亚装饰设计有限公司,以经法院强制执行不能清偿到期债务,已具备破产原因为由,申请对博物公司做破产清算。但博物公司就该申请向钱塘区法院提出异议称,公司名下尚有部分库存、现金及装修设备等资产,不存在资不抵债的情况,仍然具有经营价值,不同意古亚公司的破产清算申请。
法院对此表示,因博物公司未能提供证据予以证明,故无法采信。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企业破产法》相关规定,法院受理了古亚公司提出的对博物公司做破产清算的申请。
就博物公司被申请破产清算事宜的后续情况,蓝鲸财经记者尝试致电博物公司、周建雷了解详情,但均未获回复。
据知情的人偷偷表示:“后面只剩周建雷一个人在经营Only Write,无法得知他现在是否仍在坚持。”
于其自身,存在经营不善、资金链断裂等主观问题;于行业,单一的模式、严重的同质化竞争,往往让新型美妆集合店们有苦难言,只好牵衣顿足。
一位在杭州经营线下美妆店的老板对蓝鲸财经记者表示,如今这个赛道,太“卷”了。
新式美妆集合店需要吸引年轻人,往往在场景打造上下重本,无论是Only Write、HAYDON黑洞的千方面积、工业风设计,还是WOW COLOUR、H.E.A.T喜燃的多巴胺风格,都曾经是年轻消费者热衷的拍照打卡地。
可残酷的是,高成本的“内卷”,带来的“热闹”仅红极一时,Only Write的关店并非个例。
据《中国化妆品》杂志等多家新闻媒体报道,从2021年上半年开始,调色师、HAYDON黑洞等新锐美妆集合店频繁关店,WOW COLOUR门店更是从巅峰期的300家锐减至135家。今年 6 月,HAYDON黑洞关闭了其位于武汉楚河汉街的全球首店,目前,其公众号处于停运状态,在全国范围内的19 家线下门店也几乎全部停业。同样在今年8月、10月,HARMAY話梅先后宣布关闭的其在杭州、西安两地开出的唯一门店。
《2021中国美妆集合店行业研究报告》显示,某新型美妆集合店某门店2021年日均客流量达到750人次,但转化率只有20%,平均客单价为100元。虽然客流量高,但新型美妆集合店的成单转化率较低。
此外,作为引流的产品“小样”,来源不明等问题也一度存在。2021年4月,HARMAY話梅就因销售大牌小样标签不合规定被罚。被上海市监局作出了“没收违法来得到的人民币15.2万元,罚款73.5万元”的处罚。
虽然“小样”曾在灰色监管地带受尽追捧,但随着监管加码,Only Write、HAYDON黑洞都吃过罚单。
化妆品行业资深管理专家白云虎对蓝鲸财经记者表示:“单纯从美妆集合店的价值层面看,在商品丰富性、价格竞争力上,其并不具备传统电商、直播带货的有利条件。那些侧重以‘大牌中小样’和‘网络热卖单品’为商品结构的店铺,在店铺面积较大、租金较高、利润空间不足的经营状态下,就会面临资金不足的压力。如果出现问题,也无法继续融资,就必然会陷入困境。”
随着行业痛点逐渐暴露,市场环境一直在变化。2023年,美妆集合店开始呈现出了“一边关店不停,一边扭亏为盈”的局面。
根据最新公告,调色师母公司KK集团曾于2023年7月31日委任摩根士丹利及瑞信作为其整体协调人。但自2023年10月13日起,集团已经终止委任瑞信为其整体协调人之一。这虽然预示着KK集团第三次冲击港交所IPO受挫,但招股书多个方面数据显示,调色师在2023年第一季度经营利润从负380万元增长到3350万元,实现了全面盈利。
调色师的相关负责人曾对媒体透露,他们2022年一直围绕门店单产做调整,亏损店铺从2022年底的115家下降至2023年3月31日的35家。调整后的调色师单店趋于标准化,并且形成了一套成体系的单店运营模式。买手与销售数据相结合的四级漏斗式选品机制,保证上新速度,从销售数据判断选品质量,淘汰表现不佳的产品,预测进货需求,更大程度上满足那群消费的人的需求。
KK集团披露,继一季度实现盈利后,调色师今年上半年连续6个月双位数增长,2023年开设40家门店的目标也已超额完成。单店月均交易单量从去年Q1的3454增长至5065,单店GMV从31.66万元提升至45.59万元,均高于2020年全年数据。截至今年3月,调色师门店数量从巅峰时期的248家缩水到198家,但单店月均GMV暴增43.8%,达45.6万元。
可见,虽然关店不止,但关闭不赚钱的门店,探索单店盈利模式才是其营收转正的关键。
同样,HARMAY話梅西安店的关闭,某一种意义上是放弃了在西安这座新一线城市的“阵地”,但又很难说不是在“割腕保命”。HARMAY話梅集团总部客服告诉蓝鲸财经记者,闭店是公司战略布局调整需要,目前仍有12家门店。
HARMAY話梅是北京梅乐享科技旗下的零售品牌,自2019年12月获A轮融资后,迎来多轮资本加持,很快获得近2亿美元C轮及D轮融资,由QY Capital领投,General Atlantic(泛大西洋投资集团)、钟鼎资本、五岳资本、Ocean Link鸥翎投资跟投,资方不乏知名投资品牌。快速跑马圈地后,占领各大城市CBD,但高端的定位和年轻消费者很难双向奔赴,拍照打卡的人多,真正进店消费的人凤毛麟角。因此,闭店成为及时止损的选择。
12月15日,国家统计局公布了2023年11月份社会消费品零售数据。化妆品方面,今年前11月,化妆品类零售总额为3843亿元,同比增长4.7%;11月化妆品类零售总额为548亿元,同比下滑3.5%。调色师品牌部负责人认为,彩妆消费的需求本质上没变,只是外部因素将诉求阶段性隐藏了,平价国货彩妆依旧是一个可持续的市场。
白云虎认为,经历了几年疫情后,消费用户开始“逆向消费”。“更重要的是,对于美妆产品的消费,更多消费者回归理性,‘种草’‘场景化新零售’正被祛魅。”
据京东消费及产业发展研究院发布的《2022线上新品消费报告》数据,年轻人65%的消费由“刚性需求”驱动,反消费主义、营销脱敏成为新一代消费者的标签。在这一趋势下,消费者哪怕真的种草了某款产品,也会选择更便宜的电商渠道去购买,美妆集合店并不占优势。
在美妆零售产业全链路中,美妆集合店作为一个关键环节,侧重品牌产品的分销零售。溯源而上,化妆品店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萌芽,到2015年进入巅峰时期,再到新锐美妆集合店的拓展,经历了从个体店铺、区域连锁、全国连锁,业态创新的阶段。
“总体而言,随着传统电商、直播带货等成为美妆营销和零售的主流方式,特别是国家层面加快推进数字化的经济的驱动,未来的美妆集合店,将更侧重‘营销体验’价值,而非‘分销零售’价值。”白云虎称。
美妆集合店的辉煌与没落,映射着零售渠道的变化,更折射出中国美妆消费趋势的变迁。
“类似调色师的复苏是否会持续,还要看其价值定位和经营策略,能否吸引年轻消费用户持续性地体验和复购。”白云虎认为,包括屈臣氏在内的传统集合店,在数字化的经济和AI人工智能技术快速迭代下,都缺乏足够的“业态创新”。
“未来美妆品牌集合店的分销零售模式,并非美妆品牌的最优选择。相反,虚实交互融合的单品牌超级体验店铺,会成为一种创新路径。”白云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