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评估文化赋能经济社会高水平发展的综合作用十分重要。本文借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化统计框架（FCS）等国际文化评估体系框架中的有益成果，从构筑精神家园、赓续历史文脉、激活创新创造、赋能经济发展、推动社会进步、深化对外交流等六个维度建立文化赋能经济社会高水平发展的综合作用分析框架。本文为文化和旅游部政法司重大课题《文化和旅游在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全局中的作用研究报告》部分成果，以飨读者。

  随着文化繁荣发展，文化在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中所发挥的综合效用越来越突出。3月5日，习在参加十四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江苏代表团审议时指出：“要深化城乡精神文明建设，繁荣发展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优化文化产品和服务供给，以文化赋能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全面科学评估文化赋能的综合作用十分紧迫。

  本课题旨在探索建立文化在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全局中的综合作用评估框架，并就如何以定性和定量相结合的方式，更好评估文化在不同维度的作用提出若干建议。

  从全球范围来看，国际对文化的认识经历了从单一价值到多维价值的过程，文化不仅是发展的方式（即保持和推动经济稳步的增长的方式），更被看作是发展的目标（即把文化赋予了人类生存的意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世界文化多样性宣言》中将文化定义为“某一社会或社会群体所具有的一整套独特的精神、物质、智力和情感特征，包括文学、艺术、生活方式、群体共处模式、价值体系、传统信仰等”。《200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化统计框架》和《202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化统计框架（征求意见稿）》中均沿用了上述文化定义，并将文化领域划分为文化和自然遗产、表演和庆祝活动、视觉艺术和手工艺、书籍和报刊、音像和交互媒体、设计和创意服务等六类，成为各国开展文化评估的重要遵循。

  借鉴联合国关于文化的相关定义，结合我国的真实的情况，课题组认为文化有多种表现形式，涵盖价值观、文化遗产、文化产业、文化事业等。文化赋能经济社会的综合作用大多数表现在以下方面：

  （1）构筑精神家园。精神信仰、思维方法、伦理道德等观念层面上的文化，构成了精神家园的核心内容。例如，儒家思想、老庄哲学、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等都属于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组成部分。这些文化形式通过积淀、传承和转化，成为凝聚人心的精神纽带，在增进身份认同、提升文化自信、强化民族团结、汇聚社会合力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2）赓续历史文脉。历史文脉是一个社会源远流长、薪火相传的重要基础。文化传承为赓续历史文脉提供了根本保障，包括通过保护修缮、活化利用等方式，实现文物、艺术品、遗址等物质形态历史文脉的保存开发；以阐释解读、创意加工等方式，实现古籍、民间故事等以语言文字为载体的历史文脉发展传承；通过口传心授、言传身教等方式，实现人为载体的文脉赓续。在守正创新中，文化发展推动历史文脉以多元形式融入现代生活，为社会持续健康发展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

  （3）激活创新创造。文化是创新和创造的催化剂。历史上每一轮重大科学技术进步、每一次文学艺术大繁荣大发展的前夜，往往都有一次思想解放运动。对社会而言，文化能够激发跨界思维碰撞、降低创新成本，营造鼓励创新、宽容失败的良好氛围；对个人而言，文化能够提升公众的科学与人文素养，为激发全民族文化创新创造活力奠定基础。人们与时俱进的美好生活向往与各种精神文化需求，为催生创新和创造提供了目标和重要动力。

  （4）赋能经济发展。文化及相关产业的发展，能够直接驱动国民经济发展，在增加税收、扩大投资等方面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文化与商业、工业、农业等别的行业的融合发展，能不断创造新业态、新场景，实现“一业兴百业旺”的乘数效应。由此创造的大量就业机会，为稳就业、促发展、惠民生提供了重要保障。

  （5）推动社会进步。文化为人们提供了娱乐、放松和情感寄托的途径，是社会公平与民生福祉的重要来源。通过高水平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让更多优质文化资源直达基层，既保障了人民基本文化权益，也推动了区域协调发展。在乡村振兴、城市更新等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目标中，文化是创意的孵化器。通过培育新型文化空间、培育特色品牌、输送创意人才等方式，为提升城乡社会活力作出了突出贡献。

  （6）深化对外交流。文化在推动文明交流互鉴、塑造中国形象方面具备极其重大作用。例如，中华文化“和合共生”“义利兼顾”等理念，为全球治理提供东方智慧，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网文、网游、微短剧等数字文化产品出海，展现出传统与现代交织、开放与创新交融的崭新中国形象。

  文化在经济社会发展全局中发挥着及其重要的作用，这一认识已成为全球共识。如何全面评估文化赋能经济社会的综合作用日益成为全球面临的共同议题。

  当前国内外已有一些关于文化综合作用评估体系的初步探索。国际上比较有影响力的指标体系主要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化统计框架（FCS）、欧洲创意指数（ECI）等。其中，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文化统计框架（FCS）历经1986年、2009年、2025年（征求意见稿已对外发布）三次修订，足以显示出国际组织对于文化综合作用评估的重视程度。该框架的一大贡献是为各国（地区）建立国际可比的文化统计体系提供了重要标准遵循。但由于各国对于文化数据的统计方法、统计范围不尽相同，导致在实际运用这套文化评估体系时面临诸多困难；欧洲创意指数（ECI）从人才指数、技术指数、包容度指数三个维度建立了创意城市评价指标体系，为评估城市层面的文化赋能作用树立了良好示范。但是该指标的样本数据源自欧美发达国家，与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阶段和实际情况难以匹配。我国官方相对权威的文化评估来源主要有以下渠道：（1）国家统计局每年发布的国民经济和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统计公报（其中单列文化旅游、卫生健康和体育部分）；（2）国家统计局和中宣部每年发布的《中国文化及相关产业统计年鉴》；（3）国家统计局每年发布的《全国文化及相关产业发展情况报告》。以上侧重于我国文化领域相关数据的统计描述，有助于从宏观角度了解我国文化领域发展的真实的情况，例如每年新增的公共文化设施数量、每年文化及相关产业增加值等具体数据，但缺乏对文化赋能经济社会的综合作用的系统性评估。

  我国学界围绕文化评估体系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些有益成果。如，中国社会科学院课题组提出了中国文化发展评估指标体系，为我国开展文化发展状况评估提供了探索性的指标测量方案。中国科学院中国现代化研究中心在评估文化现代化水平时，将“文化影响力评价”作为评估框架的一部分，从文化市场、资源和环境三个维度进行评估，为国家层面开展文化综合作用评估提供了有力工具。中国人民大学文化创意产业研究中心发布的中国省市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指数，从“产业生产力、产业影响力和产业驱动力”三个维度构建了我国区域文化产业的评价指标体系。其中“产业影响力”是从产出的角度评价文化产业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是了解各省市文化产业“双效统一”成效的有益成果。武汉大学国家文化发展研究院发起的全国性文化调研项目“文化第一线”，通过寒暑假期间组织志愿者深入全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进行进村入户调研，收集公共文化服务和文化消费状况的数据。从受访者的实际文化获得感层面，实现对政府官方统计调查的有益补充。此外，有一些学者围绕文化强国、国家文化软实力、文化竞争力等核心目标建立了分析框架。

  整体而言，上述评价体系研究对于掌握我国文化发展状况提供了有益借鉴，但这些文化评估指标体系仍存在有待完善之处。第一，文化评估指标体系的数据权威性和可获得性，是评估能否产生效用的关键。一些指标体系未充分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得性，导致文化评价指标体系仅停留在理论构想层面，未能落地推广产生实际的效用。第二，现行评估体系缺乏系统观念，如何突破单一维度对文化赋能经济社会的综合作用进行全面评估，是亟待突破的难点。第三，现行评估体系大多侧重对文化自身发展水平、文化竞争力、文化影响力、文化现代化水平的评估，缺乏从外部视角系统评估文化综合作用的评估框架。

  文化综合作用评估是衡量文化赋能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习指出：“文化的力量，或者我们称之为构成综合竞争力的文化软实力，总是‘润物细无声’地融入经济力量、政治力量、社会力量之中，成为经济发展的助推器、政治文明的导航灯、社会和谐的黏合剂。”为进一步深化我国文化赋能经济社会的综合作用评估体系研究，课题组借鉴国内外有益经验，结合我国文化发展的真实的情况，提出以下思路：

  完善顶层设计，构建“三位一体”文化综合作用评估体系。一是参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等国际标准，推动社会参与，鼓励第三方机构、公众等相关利益主体参与文化发展的成效评估，建立“政府—企业—社会”等主体共同参与的“三位一体”文化综合作用评估体系。完善基于社会公众参与的评估监督机制，增强文化综合作用评估的透明度。二是加强分类评估，按照国有文化企业/民营文化主体、地方社区、社会公众等不同主体的特点，建立差异化动态评估体系。三是强化考核结果运用。以文化综合作用评估倒逼各领域改革，推动完善从上至下的文化考核体系，将文化综合评估结果纳入地方政府政绩考核，与财政拨款、项目审批联动。

  强化技术支撑，以数字化工具推动文化综合作用评估落地。开发全国文化数据平台，整合文旅、网信、统计、民政、市场监管等部门数据，构建“文化综合效益监测系统”，实现动态分析。加强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使得文化评估更加科学、客观和高效。例如，通过数据挖掘、模式识别、情感分析和市场预测等手段，对文化服务满意度做全面评估，提高评估效率和准确性。通过试点社会投资回报率（Social Return on Investment，简称“SROI”）工具，推动文化社会效益量化评估。例如，在文旅融合、文化和科技融合、乡村文化振兴、城市更新等项目中，优先选取综合价值较高的项目进行社会价值货币化测算，形成可复制模式。

  开展综合评估，以文化综合作用评估体系建设赋能高水平发展。借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文化统计框架（FCS）、欧洲创意指数（ECI）、中国文化现代化指数等评价指标体系，结合我国文化赋能经济社会的综合作用评估体系建设的现实情况，从构筑精神家园、赓续历史文脉、激活创新创造、赋能经济发展、推动社会进步、深化对外交流等六个维度，构建了分析框架，以期实现对文化赋能经济社会综合作用的系统性评估。附表列出了由上述六个维度构建的分析框架及若干定性和定量指标，共包括一级指标6个、二级指标19个、三级指标38个，并为每个维度的一级指标赋予了分值，总分为100分。可将其作为系统全面评估文化在经济社会中综合作用的工具。

  祁述裕：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教授，享受国务院特贴专家。兼任中央戏剧学院客座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发改委服务业专家委员会委员，文化和旅游部“十三五”文化和旅游改革发展规划专家委员会委员，国家文化和旅游公共服务专家委员会委员，文化和旅游部文化产业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国行政体制改革研究会行政文化委员会主任。